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蜃楼(十三)②

(十三) 海平(又名小满重生记)②

  邬毅凌抬起头与黎松则对视一眼,乖乖朝着荀准鞠躬:“爷爷好。”

  荀准不语,看看邬毅凌,又抬眼看向黎松则,那小子也正看着他,满眼乞求。

  “爷爷…”荀准冷笑一声站起来,顺手扶起邬毅凌,话却是对着那个三年未见的小崽子说的:“你不是不把我当爹了吗?”

  黎松则垂下头,看起来很是心虚:“我没有。”

  荀准不接他的话,指着门冷冷问:“还要我站这儿骂你多久?”

  没有立刻让人进门实在是失礼至极,黎松则忙不迭地去开门,侧身给荀准让路。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小院,楼上楼下两层,没有东西厢房,院子里放了两把躺椅,看得出来是尽力比照家里布置。

  荀准进屋随手放了行李,坐下看黎松则:“买的?”

  “租的。”黎松则站着答话:“临滨那边重男轻女极严重,虽然那家子不把毅凌当人,但要价也挺贵的。我提前想到过这个可能性,来这边之后就先租房工作攒了一年钱,一年后才去临滨领了他出来。”

  “不止是他吧?”荀准一只手撑着头定定地看他,语气很轻:“去年年初,亭川忽然多了一个叫褚嘉卉的养女,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见过两次,临滨口音,看起来比你家小孩大个一两岁。你不打算说说吗?”

  黎松则还未说话,手里的小手就紧张地动了动。

  荀准向来敏锐,一眼扫过去,“怎么,那个小姑娘跟你家小孩还有些关系?”

  黎松则叹息,拉着邬毅凌走开两步,轻柔地摸了摸小脑袋瓜,“你回房去把功课做了,做完自己在房里玩一会儿,不要出来,好不好?”

  邬毅凌从小生长环境不好,比一般的小孩敏感的多。他抓着黎松则的衣摆,抬头小声:“师父不陪我了吗……”

  “乖。”黎松则又搓他脑袋,微微偏过头不去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软声哄道:“今天师父有事,你自己乖一点,晚上给你……”

  话没说完,那头传来荀准些许冷淡的声音。

  “你最好不要承诺今晚能给他做什么东西。”

  黎松则一瞬就明白了这话,手指轻轻一颤,仍然朝着邬毅凌笑:“爷爷做的饭菜非常好吃,今晚你多吃一些。过两天再煮山楂吃,好不好?”

  邬毅凌心里觉得很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顺从地点了点头。

  看着孩子三步一回头地上了楼,黎松则转身利落地屈膝一跪,俯身叩首。

  “三年零九个月未见,不孝子问父亲安。”

  荀准一步一步走过去,停在他身前。

  “我还行。”荀准踢着他的肩让他抬起头,一圈一圈挽起右手的袖口,直视着他冷冷说出下半句话:“只是这三年零九个月,一想起你就生气。”

  黎松则面色一白,又俯下身子磕头。

  肩上又挨一脚。

  “我让你抬起头来!”

  随着话音,一个小布包扔到他面前。

  荀准咬着牙问:“连这个也留在我那里,是不打算要了?”

  黎松则拿起来,一层一层打开,眼眶忽的湿了。

  那是一把小小的长命锁。

  是抗战年代,老师省吃俭用养他之余去找老银匠为他打的一把长命锁。

  “四零年,有人背着我说我儿子就是因为没有这些东西护佑才小小年纪就被害夭亡,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但我向来不信这些,自然也没有理会。但是过了两年我就有了你,总怕养不大,总怕世道乱糟糟的你会有什么意外,所以我儿子没有的东西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你。”

  荀准的声音徐缓,黎松则再也无法克制地流下两行泪,吸了吸鼻子抬手就要去搂老师的腰。

  “我错……”

  甩到脸上的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

  黎松则重新跪正,仰起脸看荀准,“我错了……”

  话未说完,另一侧脸颊立刻也挨了一巴掌。

  荀准钳着他的下巴,锋利的眉峰压下来,“我养你二十五年你说走就走,三年零九个月连一个口信都没给我捎过。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黎松则说不了话,也不敢动不敢摇头,就只含着泪水看荀准。

  “你们这里师大的校长,杨毅中,跟我是旧识。前段时间他给我去信,说报社有个编辑学问很好,想拢进他们学校去教书。他说这个有大本事的编辑是我的人,他得先问过我的意见才能去跟人接触。”荀准微微低头看着黎松则的眼睛,问道:“你猜猜,那个极有本事的编辑叫什么?”

  竟是如此。

  黎松则闭了闭眼睛,艰难地发出声音:“是我。”

  脸上又挨一巴掌,头顶的声音冷得令人发颤:“我问你他叫什么!”

  “他叫,黎松则。”

  “谁给他起的名字?”

  黎松则呼了口气,答道:“是您,给了他姓氏,给了他名字,给了他一条命,给了他人生。”

  “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三四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荀准撤开两步,冷冰冰地盯着他:“跟你断了关系从此陌路,这话我能说得出来,但你我都做不到,我没必要难为自己;轻易原谅你,我不是活菩萨,还没修身养性到那个份上。你如今这么有本事,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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