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蜃楼(十三)③

(十三) 海平(又名小满重生记)③

  “我……”

  黎松则说了一个字,陡然停住了话音,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去。

  楼梯转角,站着进退不得的邬毅凌。

  荀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注意到,脸色一沉,发出一声哼:“这小孩是你三四年不回家的理由,还是你不告而别离家出走的理由?”

  黎松则没时间跟老师说这种没用的话,抬手朝邬毅凌招了招,“过来。”

  邬毅凌像只小猫似的贴着墙根溜过去,靠在黎松则怀里跪着小心翼翼地在两个大人之间瞄来瞄去。

  “怎么了?”黎松则对这个年纪的邬毅凌总有用不完的耐心,即便被他看到自己跪在地上挨了耳光的窘态也并不恼怒,一手搂住孩子一手替他捏掉衣服上一个线头,温和地说:“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屋里吗?”

  邬毅凌看看黎松则,嘴唇翕动,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待不住……”

  黎松则一愣,然后看到他的小眼神一下一下地往他挨过打的脸颊上飘,心里明白了。

  “没关系的。”他轻声哄道:“你平时犯了错误师父也会批评你还会罚你站墙角,对不对?”

  “可是…”邬毅凌咬咬嘴唇,低声道:“师父疼我,不会打我,也不会让我跪。”

  “爷爷也很疼师父。”

  邬毅凌的眼神又落在他脸上的指痕,终究还是摇头,确定地说:“他欺负师父。”

  荀准一撩眼皮,直直盯过去。

  那边黎松则还白着一张脸推邬毅凌过来认错,荀准径直提着行李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往门口走。

  “老师。”黎松则慌乱地把什么都不明白只会惹祸的邬毅凌扔去墙角罚站,自己几步跑过去挡住荀准的路,“他什么都不懂,有什么错处您跟我计较就是。”

  荀准脸色铁青:“让开。”

  黎松则瞪大了眼睛:“您开什么玩笑,让开了我这辈子还能见您吗?”

  两代人对视许久,终究还是黎松则先低下头,屈膝跪在荀准身前,再仰头对视至少从动作角度来看已经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一种谦卑。

  “三年零九个月,我真的日日夜夜都想见您。”

  荀准嗤笑一声,抬腿绕过他。

  瞬息之间黎松则拉住了他的手,湿润漫上眼眸,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您头发比那时候白了。”

  荀准紧绷的肩颈倏然一松。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是我不懂事,太让您操心牵挂了。”黎松则转动膝盖,轻轻环上荀准的腰,“老师,罚什么都好,再抱抱我。”

  荀准心里何曾不是有颇多感慨,抬起手还没抚上他的脊背,就听到怀里的人又嘟囔一句——

  “别真跟高安似的,宁愿违心也不给人机会。”

  荀准动作一顿,狐疑地问:“高安是你在这里交的朋友?”

  黎松则:“……”

  半晌,摸着鼻子含含混混地嗯一声。

  荀准听他描述就觉得那不是个靠谱的人,但也懒得理,低头看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给。”黎松则收紧手臂,瓮声瓮气:“只要您能原谅我,什么都行。刚才您这要走似的这两步…这架势我真是,真是怕了。”

  “我以为你有离家出走的胆儿,什么都不怕呢。”

  黎松则窝在熟悉的怀里吸了吸鼻子,“怕,特别怕。”

  “二十八岁,眼看着就奔三十去了,黎松则。”荀准叹息着抓一抓他的头发,往他腿侧踢一脚:“我晚上住哪儿?”

  “楼上最大的那间屋子,采光好,床又大又舒服,专给您留的。”

  荀准这次是真的诧异:“你还给我留了屋子?”

  “我偷跑是偷跑,犯错是犯错,可无论怎么着也得给您备着房间吧?”黎松则答话答得乖巧,想了想,还是抬头询问:“我能站起来吗?”

  荀准冷嗤:“不能。”

  “那您……”

  荀准提着行李淡然转身:“你在这儿反省,小孩陪我上去。”

  黎松则跪在门口,眼睁睁看着荀准自己上楼,顺手还从墙角拎走一只……一个弱小可怜无助还饥饿的邬毅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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