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蜃楼(十八)⑥

                            〔九〕

  黎松则与高安在茶楼就程桑颢的本性与未来等问题开了个会,回家又跟荀准开了第二场会,然后跟邬毅凌开了第三场。

  与会人员中高安与黎松则达成重要共识,荀准与邬毅凌弃权。

  会议强调,这不是一人一家的私事,而是与诸位师长身心健康息息相关的头等要事,应当引起充分重视,从各个角度考量。

  会议认为,程桑颢不具备能让黎先生安心的基本素质,无论师长还是家人,绝不可能放任其发展。

  会议决定,驳回程桑颢一切诉求,要求邬毅凌务必在程桑颢毕业后将其死死按在学术研究岗位上,为古文学研究事业做出应有贡献。

  次年六月,程桑颢博士毕业,季书硕士毕业并准备采纳师兄建议继续读博。

  七月,程桑颢不知何时背着家里众人参加了选调考试,顺利通过笔面试体检和政审,于月底独自赶赴邻省特级贫困县谱城县启阳乡任职。

  八月,启阳乡新任乡长邬盛颢在各个村镇走访调研结束,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四天四夜对着一张启阳乡地图做道路规划。

  第五日的时候,有人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头发白了一半的办公室主任站在他桌前。

  “乡长,有人找您。”

  程桑颢只顾埋着头忙活,随口问:“谁啊?”

  “他没说。”

  程桑颢抬起眼睛,头顶冒出个问号,“来干嘛的?”

  “就……”中年人理亏地伸手比划着,说:“门卫说实在没拦住,直接上您宿舍了。”

  啊?

  程桑颢一愣,下意识地说:“贼啊?”

  “不能吧……”中年人认真思考起来,“您那宿舍我去过,也就那个电磁炉还值百八十块钱,哪有东西可偷啊?”

  什么话。

  我那大搪瓷缸子怎么不值钱了!

  程桑颢本能地要反驳,电石火光间一道灵光闪过,从抽屉里拿出个相框,指着他自己旁边的男人给人看,“是这个人吗?”

  稍微有点眼花的办公室主任凑近看了看,大力点头:“对对对!”

  “坏大事了!”程桑颢猛然站起来,拔腿冲到办公室门口,回头道:“跟食堂说一声,中午给我下一锅面条,两人份的!”

  

                       〔十〕

  程桑颢的宿舍就是乡镇楼上的一间空屋子,窗户常年漏风被他自己拿塑料布封上,门锁也是坏的,暂时用鞋带系着,进出还得解鞋带,看起来寒酸得很。

  此刻那副鞋带就是被解开的状态,程桑颢站在门口,看着窗边背对着他的身影,蓦然红了眼眶。

  “爸——”

  那人转身,果然是月余未见的邬毅凌。

  邬毅凌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身前,就着阳光认认真真打量一番。

  “黑了。”

  程桑颢眉眼低垂语带哽咽:“晒的。”

  “瘦了。”

  “食堂的饭没有爸妈做的好吃。”

  邬毅凌叹了口气,伸手把儿子拽进怀里。

  “受苦了。”

  程桑颢把头埋在父亲肩窝里,摇了摇头,“不苦。”

  抱了半分钟,程桑颢依依不舍地挣脱开他爹的怀抱,屈膝跪得挺直。

  “我错了。”

  邬毅凌瞬间沉了脸色,拖过来把凳子坐下。

  “你还知道错?”

  程桑颢咬着嘴唇,片刻后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太爷爷,还好吗?”

  “被你气得摔了一整套茶具。”邬毅凌冷哼一声,“幸亏身体倒还好,否则我早就过来打断你的腿了。”

  程桑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左右看一圈,从桌上拿了一本厚厚的笔记过来递给邬毅凌。

  “爸,这是我在这儿一个多月的工作成果,您看看。”

  “我打算先从这个地方修一条路,到这个位置就能接上国道,这样乡里的人去县里能省去一半的时间。有了这条路,就能让乡里的人去县里工作,不用外出打工,能解决不少家庭问题。”

  “还有这个,我调查过了,也找这方面专家问过,启阳乡的条件很适合柿子生长,就咱们吃的那种水果柿子。我打算在这个地方开一片地做试点搞柿子种植,产量好的话就推广开,这样将来不仅可以卖出去挣钱,还可以在乡里建工厂,建立一条种植、加工生产果汁等副食品、包装、售卖、运输的产业链,如果技术和客观情况允许,我们甚至可以依靠网购平台去做售卖,后续发展很有希望。”

  程桑颢握着邬毅凌的手,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光亮:“我在这儿干得挺好的,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我非常确定。我背着爸妈和各位长辈离开家,这错我认,您怎么发落我都行,就是…求您别让我放弃。”

  邬毅凌翻过笔记本,一页一页,各色的笔迹,文字手画图满满当当。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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