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蜃楼(十二)⑥

(十二) 填海(又名小满重生记)【二】⑥

  一瞬之后翁勤元发觉了他的异常,连忙扔了戒尺俯身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小满。”

  无人答话。

  “小满!”翁勤元声音大了些,脸色瞬间苍白,左右看了看拿了条毯子将他裹好,抄手抱在怀里冲出房门,惊了荀准一大跳。

  床上的青年看起来分外虚弱,眉头轻轻皱着,脸色苍白得有些透明。荀准一点一点处理了他身后纵横交错的伤口,叹了口气。

  “疼晕了,没事,该有的药家里都有。这孩子,从小就特别怕疼……”

  荀准又叹一口气,轻轻摸了摸黎松则的头发。恍惚间想起他蹒跚学步时总是伸着小胳膊从院子那头一步一步跌跌撞撞扑进自己怀里,张开的怀抱里忽然充盈小小软软的一团,连心都是暖的。

  他从未想过,这个他手把手教养长大的孩子,会有一天变得如此陌生。

  “这孩子……”他摇摇头,看向翁勤元,稍稍抬手:“起来吧,不怪你,是我的错。”

  翁勤元垂眸跪得挺直,说道:“是我下手太重了。”

  荀准沉默片刻,问:“还是什么都没说吧?”

  “……是。”

  “起来吧。”荀准站起来,呼了口气,“我出去走走,你陪着他。总归是你打的,别让他记恨你。”

  翁勤元皱眉,“他倒不至于记恨……”

  “陪一陪吧。”荀准再一次叹气,自嘲一笑:“他长大了,连我也看不透了。”

  翁勤元的心莫名一紧,视线投向床上趴着的人。

  桃花纷纷扬扬,开得漫山遍野,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弧山上藏了一棵枯树。没有一片叶子,枝干却很粗大。那里围了几个人。

  “你是荀准的家人?”

  “荀准昨晚上自己跑到这里上吊自杀,你把尸体带回去吧。”

  “他自己活腻了跟别人可没关系,大半夜谁爱盯着他。”

  不是,不是……

  都是假的,初春的生机是假的,弧山的枯树是假的,自杀是假的,那具苍老佝偻的尸体是假的,自此生死相隔、再不入梦都是假的。

  头昏脑胀,视野里的画面不受他控制地逐渐淡去,变回一片黑暗。

  “师父,师父……”

  有人在喊他。

  “师父……”

  一个很小的身影从天边跑到他面前,浑身脏兮兮的,扬起小脸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您不记得我了吗?您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毅凌。

  他张嘴想要说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想回家了。”那小身影努力地朝他伸出手臂,“他们又欺负我,打得好疼,师父接我回家……”

  他努力地挣扎,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暗沉。

  “好。”

  ——他睁开了眼睛。

  阳光温和,是他自幼住着的房间,身上的疼痛不停地叫嚣,眼前翁勤元年轻的面孔上满是焦急。

  黎松则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缓缓吐出一口气。

  “师兄。”

  “嗯,啊……”翁勤元心虚地应着,重新给他塞了塞被角,“刚才喊什么好?”

  黎松则摇头:“没什么。”

  “老师出门了。”

  黎松则:“嗯。”

  半分钟后他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啊?”

  “好好个孩子,说傻就傻了。”翁勤元摸摸他的头,玩笑道:“没事啊,真傻了哥养你一辈子。”

  黎松则哼哼着躲过他的手,“用不着!养你的大狗去吧!”

  翁勤元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我想养大狗?不过要等几年,现在冬旋太小了,怕伤到她。”

  黎松则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嗯哼一声,神秘的模样宛如一个合格的先知。

  安静了没一会儿,翁勤元一手撑头一手戳黎松则的脸,“怨我吗?”

  黎松则神色奇异地看他:“我怨你干嘛?”

  “把你打成这样。”翁勤元眼神往他身后一飘,说:“在你的认知里你没有错,我却硬生生把你打昏过去。”

  黎松则啊一声,摇摇头:“没事,你是师兄,有这个权利。”

  翁勤元看着他,忽然伸手揪一把他的耳朵。

  黎松则大惊:“干什么!”

  “怒其不争。”翁勤元语调平淡:“你那个理由太扯了,凭什么你就觉得老师会被……呢?”

  “因为他是老师啊。”黎松则软软地趴着,声音都含着慵懒:“如果他籍籍无名,或者只是个普通人,都没关系。可他是伯真先生,是闻名于世的荀公啊。”

  “你的意思是,树大招风。”

  黎松则睁开一只眼睛从下往上觑他一眼。

  翁勤元沉思一会儿,摇了摇头:“但这种事还是要看老师自己的意愿,没有你给自己挖坑的道理。你那计划若是成了真,老师得多内疚,多遗憾。”

  黎松则不置可否。

  后来的几日他还是很少见到老师,多数是翁勤元守在床边照顾他,到他能自己下地之后,翁勤元都很少来了。

  又过几日,他自己下课回家实在无所事事,便打开了收音机,正是晚间新闻的时间。

  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播送新闻稿:“著名文学家荀准发表时评文章,情感热烈,发人深省。”

  “下午,……会议召开,著名文学家荀准应邀参会。”

  黎松则瞪着收音机,眉头慢慢蹙起。

  最权威的频道,最正式的会议之一,最高层的接见……

  官方行为是最好的态度,再也没有人能用子虚乌有的东西给老师套罪名。

  除非有确凿证据——而后来那些所谓的“证据”,早就被他塞进灶台烧成灰了。

  安全了。

  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中之后,黎松则满天的云都散了。

  初冬的夜晚寒风刺骨,他这只被神仙送回来的蝴蝶扇废了翅膀,终于赶在那场大雪前改变了风向。

    

  【不适合写的词用省略号省去了,请大家自行想象/忽略】

  【敏感时代,请不要在评论区发表不当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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