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初长成(三十三)③

(三十三)黎邬篇——除却巫山 ③

  邬毅凌不大能完全把这话听透彻,但眼下实在不是问到底的时机,只能揣着糊涂跟着那人下楼,给两位长辈倒茶端水。

  “毅凌先别走,有句话你听一听。”褚亭川放下茶盏,看向黎松则:“我也不跟你客气,我今天来一是多年没见,实在想你;二是…替我家孩子牵个线。”

  未等人说话,褚亭川的手指向了邬毅凌,“我外甥女远宁,今天上午见了你家这个小子之后就钻了牛角尖,非要我来说和。那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性子急,非要我来替她探问探问,你家这孩子…有情况了吗?”

  “没有。只是……”黎松则摇了摇头,看着邬毅凌微叹一口气:“这小东西不开窍。”

  “没有情况那我们就不算太冒犯。”褚亭川亦看向邬毅凌,神色颇为和气:“远宁虽然有些任性,但绝不蛮横。只是女孩子面皮薄无法宣之于口,有些事情必要托我来问问。”

  邬毅凌蹲跪在茶几一侧,眉眼低垂神色淡淡:“伯伯见谅,现在是新社会,这种事情不能强迫。伯伯是过来人,想必更明白这个道理。”

  这话实在不礼貌,若被有心人听去,一暗指褚亭川是旧社会思想,一暗指褚亭川的行为是在强行逼迫,一暗指黎松则没有成过婚不是“过来人”。

  因而话一出口,褚亭川与黎松则的神色俱是一变。

  短短一瞬后,褚亭川率先冷静下来,余光瞥见黎松则阴沉的脸,立刻说道:“自然不会强逼你,今天是我唐突。本就只是给你们做个中间人,是否愿意互相了解当然是看你们的意愿。”

  邬毅凌不再多说什么,站起来躬身告退。

  “小兔崽子。”黎松则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骂:“皮痒欠收拾。”

  褚亭川挑起眉尖:“行了。你这孩子别的学没学会不好说,你们家的家法规矩你是继承得一点儿不落。”

  他工作家事繁忙,和黎松则两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这一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聊。兄弟两个默契地不再提邬毅凌这档事,只是聊过去聊现在,天南海北想到什么说什么,一直聊到接近傍晚褚亭川准备告辞。

  黎松则自是下意识挽留,褚亭川却笑着摇头,眼神往黎松则身后的人身上飘一下,伸手揽过黎松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劝:“我不觉得这种事女孩子主动要家长来问是什么不该做的事,但今天确实是我唐突。情有可原,你别为难孩子。”

  黎松则冷笑一声,反问道:“当年即便我在幼时,可曾有一次敢用那个态度与褚先生说话?”

  褚亭川无话可说,只拍一拍黎松则的肩,告辞离开。

  黎松则亲自送了他出去,锁了院门,回到客厅里站在邬毅凌面前,定定地望着他,没有一句话。

  “您累了吧。”邬毅凌垂着眼睑,说道:“我扶您上楼休息。”

  黎松则扬手一耳光,重重落在他的脸上。

  邬毅凌趔趄一下,站稳,没有认错,没有跪。

  又一耳光扇在另一侧脸颊。

  又一次站稳。

  黎松则冷冷笑一声,点点头:“挺好。”

  到这个地步邬毅凌万万不敢再说什么“您累了吧”,就只沉默地站着。

  黎松则越过他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茶几上摆的小点心愈发生气。

  良久,冷眼看过去:“膝盖不会打弯?”

  邬毅凌咬着嘴唇转过来,抬头看着黎松则,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乖乖就地跪下。

  十分钟过去,黎松则长长叹了口气,双手覆面靠上沙发靠背。

  又二十分钟过去,他放下双手,闭着眼睛问:“为什么打你?”

  邬毅凌低着头:“因为我不好好说话。”

  “故意的?”

  邬毅凌沉默两秒,答道:“一半吧。”

  “我就知道!”黎松则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也就罢了,捎带我兄长做什么!不论原因,自己打。”

  邬毅凌懵了:“我没说您啊……”

  黎松则睁开眼睛,冷冷看过去:“让你做什么?”

  邬毅凌抿一下嘴,抬手重重落在自己脸颊上。

  “回答。”

  头顶的声音仍然冰冷得令人胆战,邬毅凌只能停手答话:“师父让我自己掌嘴。”

  黎松则又闭上眼睛靠回去:“本来十下,问话不答,可见这张嘴毛病太多,十五下吧。”

  很难见黎松则气成这样,气得都懒得发火。邬毅凌当然不敢有半点敷衍,抬起手每一下都实实在在地抽下去,十五下之后两边脸高高肿起,唇角也破了。

  又过一会儿,黎松则终于掀眼皮瞥他一眼,“跪着吧,跪完了翻篇。”

  邬毅凌哪敢问罚多久,犹豫半晌,低低地辨一句:“我没想说您……”

  “嗯,那就是想说别人来着。”黎松则撑着头闭目养神,“再多说一句我抽你板子啊。”

  瞬间安静了。

  过了片刻,黎松则牵着嘴角笑了一下。

  “人家也没别的意思,牵线么,你要是愿意就互相了解一下,省得人家小姑娘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明白。”

  邬毅凌不说话。

  “你说你也这么大人了,二十九,明年就三十,搁谁家都该结婚了。成家立业,现在开始恋爱,毕业正好结婚生子。要不然非等毕业,哪还有合适的人。”

  还是不说话。

  “再不说话抽你板子了啊。”

  邬毅凌抬起头,稍有些委屈的:“我没话说。”

  “怎么能没话说!”黎松则坐起来看着他,曲起手指把茶几敲得笃笃响,“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自己就没点儿想法?”

  “我……”邬毅凌想了想,说:“我不喜欢她。”

  “这个你不中意,那个你不喜欢,你想干什么?真指望一见钟情?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的。”黎松则缓了口气,问道:“我不信你三十的人了还没开过窍,你到底喜欢哪个?”

  “我早就告诉过您了。”

  黎松则没听明白:“什么?”

  邬毅凌鼓起勇气:“几年前,您赏我那副字的时候我告诉过您了。”

  黎松则蹙起眉头仔细在记忆里搜寻,终于想到那小子说过句能呛死人的——“我喜欢没文化的,我喜欢文盲,我喜欢大字不识一箩筐的”。

  “邬毅凌!”黎松则一拍桌子,冷声道:“要我教你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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