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初长成(十三)③

(十三)捡鹿篇——烛夜〔壹〕③

  温景铄一颗心如坠冰窖。

  他呆呆地望着蒙简,眼神又似乎透过蒙简的眼睛看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掩饰地轻咳一声。

  “啊…没事。”他低垂眼眸,语无伦次地说道:“不认、不认…不认就不认吧,蛮好的。不是,我意思是挺好…也不对。算了您明白就行,我不说了。”

  蒙简紧了紧眉头:“你就那么想让我收进门?”

  “没。”温景铄摇了摇头,笑:“就有点儿突然。您…您之前也没给我个理由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您想要的学生是什么样子,还一直以为什么呢。您看您,方便给我个标准和原因吗?”

  蒙简沉默下来。

  哪有标准?就连那原因他都不想示于人前。

  从踏入这座校门算来,至今已经十五六载。曾经在校门外仰头看着匾额许下的愿望已经实现,可这条路却远比十八岁的时候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一步一步走来,他不愿怯懦,不愿软弱。但战场上最坚强的战士都会在大战之后做噩梦,他一个肩不能担的文弱书生毫无防备地被蛇咬了,总该允许他怕井绳怕上个几年吧?

  “大概……”

  “算了。”只听了两个字温景铄便急急忙忙打断,摇头说道:“别说了,无论是什么标准,总归不会是我这样。”

  蒙简又沉默。

  时针分针重合,咔一声轻响,中午十二点整。

  “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下午没有课,我在家里整整资料,就不来了。”温景铄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往门口走。

  “景铄。”

  眼看着快要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蒙简不轻不重的声音:“你是不是绊了孔溢?”

  温景铄缓缓转过身,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我?”

  蒙简直直地盯着他看。

  “您觉得他摔倒,是我绊的?”

  蒙简声线平稳:“难道是他自己好好走在连个碎石子都没有的大路上忽然左脚踩右脚把自己弄趴下了?”

  温景铄愣了两秒,慢慢绽开一个明朗的笑:“是啊,是我绊的他,可以了吗?”

  “你…”

  “为什么绊他?因为我有病。”温景铄仍然笑着,眼神格外冰冷。

  不失望是假的,想了又想,温景铄终究忍不住咬牙嘀咕道:“根本不像我哥说得那么好。”

  蒙简轻轻闭上眼睛,叹息一声。

  “是我想多了,我向你道歉。”蒙简转向他,低头浅浅躬身:“对不起。”

  温景铄头皮一麻,下意识侧身避开。

  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支撑着他又回到蒙简身前,双手垂在身侧,板板正正地深鞠一躬。

  直起身子,低低地说:“我没有绊他,是他自己摔倒的。我很讨厌他,但真要对他做什么我一定会明着来,这种见不得人的招数我看不上。”

  然后又深鞠一躬。

  “对不起,我不该跟老师顶嘴。可是……”将近两米的少年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我是真的很想……您的人品德行我哥都给我讲过,您发表的文章我都读过,和我想研究的方向非常非常契合,您文章里的观点我非常非常感兴趣,我希望能做您最亲近的学生,真心希望。”

  “并且,我愿意在跟随您学习、不断向您靠拢的过程中接受您的规正惩罚。”

  蒙简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

  真诚最动人心,他几乎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即将开口的一刻,那段黑暗无光令人心寒绝望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即便已经过去,可那样的经历只是稍稍回想蒙简就觉得仿佛被扼住喉咙一般的窒息。

  轻轻缓缓又格外坚定地摇头,“只要你是我的学生,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教你。”

  “可……”

  “没有区别的。”蒙简打断他的话。

  温景铄低垂眼眸嘟了嘟嘴,怎么会没有区别?终究是不一样的呀——他见过沈青珵提起邬老师时的态度,与寻常导师是不一样的。

  那种不可奢求的亲昵依赖和信任,绝不是普通的师生情谊。

  看得到他的态度,也明白他的心思,蒙简微叹一口气,缓下语气:“你不是要走吗?回去吧。”

  温景铄看了看他,抬手抓一抓耳廓,开口却说:“我在校外有房子,不住宿舍。自己过马路不安全,您送我吧。”

  “你在说什么?”蒙简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你一个快两米的大小伙子,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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