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初长成(十三)②

(十三)捡鹿篇——烛夜〔壹〕②

  蒲园会堂离文学院楼不算太远,但蒙简自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就沉着脸一个字也不说,温景铄跟在身后举着雨伞,心里七上八下,害怕得几乎要同手同脚地走路。

  回了办公室,刚把门关上温景铄就听见他老师格外冷淡的声音。

  “去墙角站着。”

  温景铄颇有些委屈地去看他老师,又对上深邃而平静的眼神。

  他怕极了这个眼神,里边没有一丝感情,就像一潭平静无波的深水,让他觉得窒息。这时的老师虽然没有发怒,他却永远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弯腰鞠躬,退到墙角站着。

  左侧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身后偶尔传来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与敲击键盘的声音。

  温景铄知道他的老师有多忙。不仅要忙着做研究带学生,还要忙着处理系里的一些事务。每日披星戴月,中午也只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一闭眼睛,也只有那时候,他才能看到老师脸上毫不掩饰的一丝疲色。

  不知出了多久神,办公室里忽然有了动静——是在他身后停下的脚步声。

  “说说,反省出什么了?”蒙简的声音仍旧冷淡。

  温景铄怔了怔,垂头,“什么都没反省出来。”

  蒙简气得笑了一声,下意识地扬起手——骤然想起这个孩子的身高,于是更加生气,直接押着他脖子往屋子中间走。温景铄猝不及防,弯着腰跌跌撞撞,嘴里还念念叨叨:“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到了离办公桌一米的地方,蒙简停下松手,怎么看怎么想狠狠踹上两脚。

  抬手一指他,板着脸吓唬:“上赶着挨骂是不是?”

  少年的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无辜地摇了摇头:“没。”

  “我看你就是。”

  温景铄毫不掩饰地瘪嘴。

  看着他这副样子蒙简就格外想笑,堪堪忍住,问道:“觉得委屈了?”

  点头。

  “回话!”

  温景铄一个哆嗦,“不敢了老师。”

  “让你面壁知不知道是要你反省?”蒙简又问。

  又是点头,“知道……”

  “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反省出结果?”

  温景铄低下头,喃喃道:“我走神了……”

  “走神了?!”蒙简再也忍不住,气得拔高了声音,斥道:“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我说你走神了?!哪怕你编个瞎话骗骗我呢!”

  这话说完了蒙简自己都觉得不像话,端起茶杯猛喝了两口才压下一腔邪火,深呼吸两次,很是语重心长:“我跟你说过我脾气不太好,你要学会适可而止,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明白?”

  温景铄点点头。

  “你知道我工作量很多,以后会越来越多,尽管只有你一个学生,但只怕我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管你学习以外的事情。不要给我惹祸,可不可以?”

  又是点头。

  孩子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纯真,以至于蒙简自然而然地缓和了语气:“别跟你哥似的跳来跳去,我没有邬老师那份闲心。踏踏实实的,好好读三年书,博士换个好一点的导师,将来路好走。”

  “别说这个!”温景铄像个炮弹一样一下就炸了,语气冷冷的,脸上瞬间满是怒意:“谁家导师在研究生第一个月就跟学生说博士不带你的事啊?当年孔溢那个王八羔子在您门下的时候怕是都没听过这话吧?怎么着啊,我是您送我哥的人情,表面上答应他像邬老师带他那样带我,背地里能敷衍了事就敷衍了事!我哥怎么那么大脸呢,能劳动A大中文系副主任勉强自己送他人情!”

  “嚷嚷什么。”蒙简瞪他一眼,格外嫌弃。

  一气儿说得太多,温景铄分明已经无话可说却也不想服软,狠狠偏过头,牙关紧咬绷紧了脸颊,不说话。

  “我还不是博导,我也不一定能在三年内评上博导,让你换个导师是为你负责。”蒙简说。

  没有回应。

  “你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傻弟弟我一定会格外照顾,绝不可能有半分敷衍。更何况,即便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会敷衍我的学生。现在对你是这样,曾经对孔溢,我也是这份心思。”

  仍旧没有回应。

  蒙简难免皱了眉,良久,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方才还一股英雄气的温景铄慢慢卸下劲儿,扭捏地哼唧道:“您在高老师和齐老师面前承诺要收我进门的,结果后来就再也没提过,您是不是忘啦?”

  蒙简:“…………”

  温景铄眼眸里盛满了的希望逐渐淡了,低下头,闷声说:“您反悔了,不认了。”

  肯定句,陈述句。

  过了很久,耳中听得蒙简一声清冷的答复——

  “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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