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蜃楼(八)①

(八)高程 回头〔如果线〕①

  自那次从J市回来程桑颢主动让高安狠狠抽了一顿之后,似乎真的收敛许多。按时学习,回家晚了也会提前发消息告知缘由——没有一次是出去乱作,最多是同门聚餐喝两杯啤酒。

  总而言之乖得不像话,高安每每想起来都觉得疑惑,十几年苦日子的刻印,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改掉。

  “老师?”

  正盯着那崽子陷入沉思的高安被这一声唤醒了神,动了动,端起茶杯掩饰地喝一口茶,“怎么了?”

  “您没事吧?”程桑颢道。

  高安摇了摇头,“说事儿。”

  “论文发您邮箱了。”

  “正在看。”高安动了动鼠标,继续方才看了一半的文章,“还行,我看完叫你。”

  程桑颢应了一声,给高安续了热茶,坐在旁边拄着脑袋看。

  忽然压低了声音:“爸…”

  高安仍然看着屏幕上的文章,牵着嘴角笑了笑,“不怕别人听见了?”

  “没人,听不见…”程桑颢嘟了嘟嘴,又问:“您刚才盯着我想什么呢?”

  高安这才斜他一眼,抬手往他脑袋上搓一把,“想你这几个月怎么这么乖。”

  程桑颢冷汗涔涔地看着他爹,满脸“这还用想”。

  “我…您那顿皮带收拾下来,我还哪有胆儿干别的啊…那我得多结实。”

  “是吗。”高安哼笑,略有些嘲讽地道:“一顿打能管好几个月?”

  “我…”程桑颢垂了垂头,低声道:“我改了,爸…您信我一回。”

  高安看看他,嘴唇一碰吐出两个字:“不信。”

  程桑颢:……

  “那您看我表现,行不行?”他觍着脸凑近了些,“表现好了少打几板子,少跪半个小时也行。”

  “表现?”高安微微笑着拎起他的耳朵,“怎么着,表现不好多打你三十板子,多跪一个小时?”

  “……成。”程桑颢耳朵在人家手里不敢说别的,低眉顺目地,“您说什么是什么。”

  大约是天地造物时在高安身上将“刨根问底”和“火眼金睛”两个特点加了十足十的量,尽管程桑颢已经乖得不像话,高安还是捏着他的耳朵,问道:“为什么?”

  程桑颢愣了愣才明白问的是什么,牵了牵嘴角,“您说得对,邬伯伯说的也对。”

  高安松开手。

  就听得他继续道:“以前吧,我就觉得,我总得给自己留后路啊,这万事万物都有个万一,如果我真撞了那个万一,好歹还能有路可退。但是,仅仅是现在,我一步没有迈,就已经连累您被黎先生训斥。那以后如果我真的走了那条路,就像邬伯伯说的,那么多耀眼诱人的东西,我真能忍住一直不碰吗?”

  “万一我碰了呢?”他抬起头,格外认真,“哪怕您只是我的恩师,您的名声都会被我所累,更何况您是我爸。我生在阴渠,即便坠入深崖死得肮脏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但是我爸…那么清风霁月,那么干净的人,绝不能有半点污秽。”

  “我想明白了,人和人不同。您和我妈对我的好很单纯,但拿尹处和董主任那类人来说,他们对别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尹处欣赏我提携我,八成是想从我身上图什么利。一个出身寒微的学子,是最好的棋子,一旦有事也是最好的弃子。我再卑贱,也不能堵住坦途反手把自己送上险路吧?”

  高安认真地打量他几遍,终是轻轻笑了笑,“别把自己的位置放那么低。”

  程桑颢便跟着笑,还没说什么,手机短信提示音叮铃一响。

  看到他脸色似有些僵硬,高安蹙了蹙眉,伸手夺走了他的手机,只看了一眼就起身狠狠甩过去一个巴掌。

  “程桑颢。”他咬牙切齿,“你是真不要脸。”

  躺在桌上的手机屏还亮着。

  短信界面,发件人是后勤处董主任。

  时间下午五点二十分——也就是刚刚,内容很简洁:“德口路新开的江东楼,三楼鹊踏枝。”

  上边是今天下午的两条短信——

  四点零五分,后勤处董主任:“尹处到A市出差,晚上一起坐坐?”

  四点四十五分,程桑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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