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简（第十七章 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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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②
高安没有见过这样犟的人，偏偏打他骂他都没有半点作用，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良久，起身拎了他的后脖颈，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亲自送你去。”
“老师…不用了吧？”蒙简被钳制住，根本动弹不了，轻轻地做无谓的挣扎。
“我只负责送到，你自己进去。”高安语气淡淡，满腹汹涌的怒火不知还能克制几时。好在蒙简一向识时务，感受到他仍然不那么愉快的心情后便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让他押着脖子走了一路。
刚入了盛夏，翁勤元住的小院外开了密密一丛月季，红红粉粉，蒙简抬起头，看到院墙上立了一只橘色的流浪猫，猫自然也看到了他，眯着眼睛喵了一声，转身三蹦两蹦消失在了房檐后。
高安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去吧。”
“老师……”蒙简转身，一声老师叫的九转十八回。
“还有脸喊我。”高安哼了一声，看着空荡荡的道路，“我在这儿等着看，三个小时内你要是敢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明明是三十几度的天气，蒙简却打了个寒颤。
他丝毫不怀疑老师这话的真实度。
等了两秒见他没动，高安努力克制的火气终于顺着嗓音溢出来一些，拽住蒙简的胳膊朝着大腿狠狠踹上一脚，斥道：“不去是吧？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打断了我上派出所自首去！”
“别！”蒙简慌了神，后退两步，低头：“我去，这就去。老师您别生气，也别在这儿等了，天热。要是没达到您的要求，回家我自己求您打我。您知道的，我不敢跟您说谎。”
高安又是一声冷笑：“你以为今天这打还有办法躲得过去？先进去求老师打你吧！”
蒙简低头在老师看不见的角度皱了皱眉，咬着下唇鞠躬。
翁勤元的院门白天是不锁的，每次的友人到访对他而言都是突如其来的惊喜。他喜欢毫无准备地煮上一壶热茶，与人对坐谈笑近况。但今天蒙简的到来对他来说并不算意外，他自己的关门弟子是个什么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蒙简一定会来向他认错——无论是不是被逼无奈。
手里的报纸仔细翻了一遍，桌上的茶也凉了，翁勤元放下报纸摘了老花镜，看身前安静跪着的蒙简。
“有事就说。”他轻轻地道。
“我错了。”蒙简微微垂着头，倒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愧疚还是仍旧不愤，只听着声音还算歉疚：“老师骂过我了，您…您别自己生气，您罚我吧。”
翁勤元笑了笑——不同于高安的冷笑，倒像是真的在笑，连名带姓地叫他一声蒙简，问道：“一个马上要研二的学生，每天不专心于学术，倒让你老师在这些旁的事上替你费心，你对得起他么？”
蒙简的耳尖立刻就红了，摇了摇头，“对不起。”
“高安呐，研二那年就有他自己非常完善的逻辑架构，到博一那年，他几乎就可以独立完成在期刊上发表的文章了。”翁勤元伸出手指在蒙简面前晃了晃，淡淡道：“他研二那年，还不够二十岁。”
蒙简羞得快要哭出来了，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不争气，没有老师的天分还不如老师努力上进，我以后…改。”
“知道就好。”翁勤元感叹一声，靠着靠背换了个格外舒服的姿势，“说说吧，为什么跟我撒谎啊？”
这话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话尾却蓦地压下来，吓得蒙简一凛，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开口回话：“我不想让老师伤心。”
短短一句话，翁勤元却了悟了。
定然是蒙简先答应了他要来家里住，高安不知情，紧随之后也要蒙简去家里住着方便时时教导，蒙简两边为难，既不想让自己觉得他出尔反尔，又不想拒绝自己老师让老师伤心，于是想了个馊主意。
——小孩子么，处理事情难免想不周全。
自以为明白一切的翁勤元瞬间没了火气，一把拉起蒙简，眼神往他身后一瞟：“挨打了没有？”
蒙简尚不知怎么这种情况下师爷还能这么和气，但属实觉得不愿再和师爷如往常一般亲近，稍稍后退一步，“没有…老师说让我求您来打，怎么打都老实受着。”
“行了，坐吧。”翁勤元微叹一口气，“想在高安家住就去，等下个暑假或者别的时候再来师爷这里住，这不是什么大事，哪值得你撒谎。”
蒙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颤颤巍巍地在另一旁坐下，也不敢坐得安稳，虚虚蹭了个边儿，方便随时起立或者跪下。
没了火气的翁勤元偏头看蒙简，怎么看都开心，朝着果盘一点，道：“自己拿个香蕉吃。”
蒙简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吃了。”
翁勤元只当他还是害怕，更加好笑：“怕什么，这个是你爱吃的那个皇帝蕉，前天他们才送来的，特别新鲜。”
蒙简眼眶忽然一热，轻声问道：“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没等翁勤元回应，他离开沙发重新跪下，“我求您能狠狠打我，因为我还是希望问您一句——您会记得老师他喜欢口感粉的苹果、甜的提子，会知道他喜欢橙子柚子不喜欢橘子，会为他准备这些水果吗？为什么我能得到的，老师就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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