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定场(五)③

第五章 望极天涯路③

  近日天气晴好,窗外草长莺啼。巳时一壶罗山茶刚刚煮沸,弥漫一室茶香。

  束季珩端坐正厅,随便找了本神怪小说打发时间,忽听门外有些声音,抬头望去便见涧西的舵主张昭站在门外朝他躬身行礼。

  “庄主。”

  束季珩放下书卷,“进来说。”

  张昭进来坐了,谢过束季珩亲手斟的茶,禀道:“属下今早已经按庄主吩咐,派人分别去骀州以南二十里、西十里的地方探查,有了回信便来禀告。”

  束季珩颔首,“加紧。骀州城内必有古怪,既然从内找不到,那便从外找。”

  张昭应是。

  “还有一事。”束季珩顿了顿,终是问道:“永泰十四年威平案,可有进展?”

  “没有。”张昭放下茶盏,小心回话:“那件案子活口不多,最后的罪刑都是先帝亲下谕旨,洞察秋毫如老庄主这么多年都未曾为那孩子找到证据,属下实在……”

  “再查吧。”束季珩微微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还有六年他就二十岁了,五年之内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听闻义父最近带着二师兄三师兄去了昆双国游玩,我想他老人家不会平白无故地跑去那么远。你派两个人去那边探查探查,说不定会有收获。”

  “是。”

  “这本是我的私心之事并非公务,奈何我常居京城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出身。”束季珩亲自给张昭添了茶,诚恳地道:“威平府地属涧西,张大哥,只能请你多费心了。”

  “庄主!”张昭慌忙起身,深深一揖:“为庄主效力是属下本分,庄主尽管吩咐就是。”

  束季珩挥手让他重新坐下。

  张昭默了一瞬,低声说:“庄主,说到那孩子,属下还有个请求。”

  束季珩看过去。

  “庄主,恕属下多事。威平案左不过是一个奴仆的事,您都这样上心;咱们少庄主可是个正经的主子…”张昭觑着束季珩的神色,说道:“总该有人贴身照顾的。”

  束季珩端着茶杯的手一滞,上下打量他一遍,神色淡淡:“谁找你说情了?小叶,还是燕皑?”

  当年燕皑是犯了错被庄主驱逐出京城山庄的,必然不应该再去见少庄主,此时不应提他,可若说是少庄主自己提的似乎更不妥当。

  张昭一时语塞。

  好在束季珩并未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轻轻笑了一声,嘲讽意味极浓:“你那少庄主昨夜挨了罚,按规矩理应来我这里侍奉三日,可是你瞧瞧,到现在我用过早饭与你谈了甚久,连他的人还没有见到,可见是长大了。哪里需要什么人去伺候。”

  张昭叹了口气,束季珩还是少庄主的时候他便已经在束清山庄跟着老庄主做事了,知道这看似温和的人实则是个什么脾性。

  “庄主,少庄主不是不听话主意大的孩子……”

  “好了。”束季珩又挥了挥手,端茶送客:“准备一下,过两日你我亲自去骀州周围的山里看一看,我总觉得不对。”

  张昭不敢再劝,起身告退。

  退到门口,恰好看到匆匆赶来的步乘叶。

  张昭略略回头看了看束季珩,朝着步乘叶行礼问候。

  “少庄主安好。”他躬身,压低了声音:“庄主生气了,切莫顶嘴。”

  步乘叶侧身颔首,定了定神向前两步在门口撩衣跪下,“徒儿步乘叶,问师父安。”

  束季珩又捡起那本书,眼皮都不抬,“少庄主好大的架子。”

  “徒儿不敢。”步乘叶俯身拜下,微不可见地提起一口气:“只是,昨夜受罚之后徒儿还记得规矩的,今早却不知怎么忘得一干二净,竟睡到方才。”

  束季珩翻过一页书,朗声唤道:“柏进。”

  连夜从浑州赶来还未来得及歇一歇的柏进连忙进来。

  “这次涧西派来跟着的大夫是谁?”

  柏进躬身道:“是姜大夫的师侄方新。”

  束季珩嗯一声,吩咐道:“让他来,看看你家少庄主是不是魇着了。”

  步乘叶一惊——今日醒来他就发觉身后的伤已经上过药了,若是束季珩给他上的倒还好,可若是燕皑给他上的,万一被发现有用药的痕迹,岂不是要被师父知晓燕皑偷偷见过他!

  “不要!”他脱口而出,朝着束季珩叩首求道:“是徒儿懒怠,师父…求师父恕罪。”

  束季珩冷哼一声,把书卷扔到桌案上,一步一步走过去,俯视着少年颤抖的肩背。

  “伤怎么样?”

  步乘叶额头抵着手背,“没有大碍,师父放心。”

  “步乘叶,莫说只是个少庄主,便是真做了庄主,也不是个什么正经玩意儿,江湖上说难听些,钩子而已。整个束清山庄的荣辱生死都在你一人身上、在天子一念之间,实在不必识不清身份把自己当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束季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挥手一指院门在被太阳烤得滚烫的石子路:“那里跪着去吧,跪到日落,想想为何历任少庄主都要老实守这严苛的规矩,也想想明白自己的位置身份。”

  步乘叶的心狠狠一坠,低低应了声是,朝着束季珩又拜,然后起身退至院外,直挺挺跪在烈日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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