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蜃楼(七)①

(七)高程 醒〔如果线〕 ①

  程桑颢脸上的指痕消下去的第二天,高安买了两张去J市的机票。

  飞机穿过云层,高安闭上了眼睛,“累就睡一会儿,还要两三个小时。”

  “不累。”程桑颢看着窗外,“好容易能从屋里出来,我多看会儿。”

  高安闭着眼睛轻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爸。”程桑颢忽然凑到高安耳边唤了一声。

  高安睁开眼睛,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干什么脑袋凑这么近?”

  “您要带我去见谁啊?”程桑颢托着下巴咧嘴一笑,“咱们在J市的日程怎么安排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

  程桑颢瘪嘴,说:“念念都在爷爷家玩了一周了…”

  高安这才笑起来,“想念念了?”

  “想啊。”程桑颢坐正,理直气壮地道:“全家就妈和念念对我最好…”

  “小兔崽子。”高安揪住他的耳朵笑骂:“我对你不好是不是?”

  程桑颢一双明亮的眼睛瞅着高安,意思十分清楚。

  揪着他耳朵的手多用了两分力。

  程桑颢:“……屈打成招?”

  又重了两分。

  “您对我最好。”疼得实在受不了,程桑颢向来能屈能伸,夸道:“我爸才高八斗谦谦君子虚怀若谷和蔼慈祥…”

  “治不了你了还。”高安松了手,顺便给他揉了揉耳朵,“疼不疼?”

  程桑颢摇头,“您不生气就行。”

  高安瞥了他一眼:“故意的吧?”

  “…嗯。”程桑颢揉了揉耳朵,似乎不大在乎。

  “闲的你。”

  一路上有程桑颢胡说八道,时间似乎快了不少。

  “在这边见到人该改口的改口。师叔还按以前叫黎先生,邬老师要改口叫伯伯,记清楚了?”

  程桑颢推着两个人的行李跟在高安身后往外走,应道:“您放心吧,就这么两个人我还能记不清楚么…妈呀…”

  随着他的惊叹,高安的脚步也是一顿。

  机场外的人群里,有一个年轻人举着一块纸板,上边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字——“A市高教授”,许是怕在人群中不够显眼,纸板周围还用格外嗨皮的小彩灯围了一圈。

  “快快快,放下来。又不是不认识。”程桑颢三两步跑过去,伸手去夺纸板,“丢死人了。”

  年轻人看到他和身后的高安,咧开嘴一笑,“高老师好!”

  高安:“……好。”

  “你师兄没来呀?”年轻人一边帮着程桑颢往车上搬行李一边问。

  “没有。老师带我来也不是度假,有事办。”

  话音刚落,高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叫谁呢?”

  程桑颢转头,嘿嘿笑着给高安打开车门,“这不当着青珵呢么。”

  沈青珵笑了笑,轻轻撞一下程桑颢的肩膀,低声道:“恭喜啊。”

  上了车,沈青珵向司机报了黎松则的住址,然后转过头抱着副驾驶座椅的头枕跟高安说话。

  “老师嘱咐过了,直接带您和学长去师爷那里,这几天住就住在老师家,他要跟您好好下几盘棋。”

  “可以。”高安答应地痛快,问道:“你老师挺好的?”

  “挺好的。”沈青珵笑了笑,手指一动做了个拍棋子的动作,“天天自己快把棋盘盯出花儿来了。师爷下不过他就不爱跟他下,自己无聊的不行,还好您来了。”

  高安便笑,“那要让他失望了,我那点水平哪够他看。别人下棋是娱乐,他下棋就跟操演兵法似的。”

  夸得分明是邬毅凌,沈青珵却与有荣焉地挺胸抬头笑眯了眼。

  黎松则住的小院里种了许多花草,七月份盎然生机,姹紫嫣红半个院子,仅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呦,这是谁来了!”

  高安刚一进门,就看邬毅凌张开双臂分外激动地朝他走过来。

  “这也不用这么热情…”

  邬毅凌与他擦肩而过,一把揽住了程桑颢,“好孩子!上次跟你下了盘棋我可想你想到今天,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高安:“……”

  程桑颢小心地看了看他爹沉下去的脸色,谨记他爹的嘱咐:“邬伯伯好。”

  邬毅凌乐得差点把嘴角咧上天。

  隔着邬毅凌的笑脸,程桑颢看到高安蹲跪在黎松则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黎松则沉吟一会儿,微微点头。

  尚未来得及收回眼神,便又看到高安站起来朝他招了招手。

  程桑颢点头回应,朝着邬毅凌躬了躬身道了声失陪。

  刚还搂着他分外激动的邬毅凌瞬间收起笑脸,神情严肃地抬手轻轻一推他的脊背,“快去。”

  程桑颢不明所以,微微紧了下眉头才跟上去,绕过客厅上二楼,进了书房隔壁一间屋子。

  这几年他曾跟随高安拜访过黎松则几次,连书房都进去过,却不知道黎松则的家里还有这样一间房——顶到房顶的书柜,靠窗放的单人床,墙角的供桌上放了一张照片,摆着时令鲜果。

  “这…”程桑颢看到照片上的人,瞬间咽下了未出口的话。跟在高安身后直直跪下,工整地三叩首。

  “程桑颢是个很好的孩子,天分极高,聪明努力,尊敬师长。”高安抬起头,挺直脊背对着照片上的人低语:“他幼失怙恃,一路长大并不容易,如今虽然被我收养,但这份庇护总归来得有些迟了。请师爷多护佑他。”

  跪在他身后侧的程桑颢微微垂下眼睛。

  “起来吧。”高安站起来,朝着程桑颢伸出一只手。

  程桑颢慢慢地站起身。

  “爸。”走到楼梯口,他低低叫了一声。

  高安回过头。

  “谢谢您。”程桑颢跪下,只敢低头看着地板上被阳光拉到眼前的影子,“我知道,这么多年黎先生从没有让我来见过荀公是因为他不认可我。我也知道今天能上来是您替我作了保。我不敢保证以后一定如何,但我,真心实意求您给我点儿时间。”

  高安静静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莫名害怕想要抬头的时候才走过去,再一次伸出手:“走吧,别乱跑。”

  程桑颢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伸出双手放在面前的掌心里,笑,“我跟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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