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二)②
(二)荀黎 春回 〔如果线〕②
会好吗?
荀准不知道。
两个孩子勉强保全,他已经无所期盼,只愿能给这世间留下一个还剩一丝体面的荀准,所以才在尚存一线理智的时候选择了自尽。哪知……
哪知连阴曹地府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心灰意冷的模样自然被黎松则看了去,黎松则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弯腰俯身,额发碰上老师的手。
“我们做孩子的不孝,不能体会您的苦楚,可能我们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是老师,您相信我,日子会好的,您别再…别再有那种念头了。只要您还在,就有希望。咱们都好好的,您多陪我几十年,好不好?”
安静了良久,搭在他额发上的手缓缓动了动。
荀准看着他,许久未生波澜的眸底掠过一丝疼惜。
“就白菜炖豆腐吧。”他道。
黎松则猛然抬起头对上老师的眼神,过了两秒,笑开,连声地应:“您等我,我给您做。熬锅小米粥,菜炖得软软烂烂的,好不好?”
荀准努力牵出一丝笑,颔首,“好。”
厨房里每天都升起炊烟,唯有今天的炊烟能暖进人心。
豆腐白菜放在锅里慢慢炖着,黎松则对着墙出神——想过往,想今日,也想未来待老师恢复了名誉带着老师出去散心。越想越觉得日子有盼头,对着墙咧开嘴笑。
扶着荀准坐到桌前,黎松则并不坐,站在一侧给老师碗里夹菜。荀准愣神的功夫碗里就堆起一座豆腐山。
“别夹了。”荀准伸手推开那双还在往他碗里搬运白菜的筷子,“坐下吃吧。”
黎松则应了一声,在一旁坐下,看着老师喝了一口粥,凑近了些:“好喝吗?”
荀准一愣。
他已经许久不会在意入口的东西有没有滋味。
眼前的人是他此生最牵挂的孩子,尽管孩子已经长大,他也不愿让孩子难过。
点点头:“很好。”
黎松则笑,“那您多吃点儿,好好养身体。”
荀准不说话,埋头去喝碗里温热的小米粥,一直到见了碗底,不知怎么竟真觉出一丝香甜。
敛眉一笑。
一连十几天,翁勤元每天不管多忙都过来问个安,陪他说说话,轻声细气地给他讲翁冬旋又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此外的时间都是黎松则陪着他,甚至往他屋里搬了一张简易床,晚上睡觉都不离开。
时间长了,荀准心里的郁气稍稍消散,终于觉出一丝不对。
又一个中午,吃过午饭黎松则照例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走,然后把他扶到床上去休息,掖好被角要离开的时候,荀准抓住了他的手。
黎松则一愣。
“你老实告诉我,”荀准抬眼看过来,问:“你为什么不用工作?”
黎松则抿了抿嘴,“辞了。”
眼看着荀准这两天刚刚有些血色的脸又阴沉下来,黎松则退开一步在床前跪下。
“您别动气。我和师兄商量过,您要回来总得有人照顾您,我比他合适。”
“你之前在做什么工作?”
“在一家出版社。”
“具体一些。”
黎松则抬头看老师一眼,捏了捏自己的耳廓,低声答道:“做编辑。”
“你从小一说谎就下意识地捏耳朵。”荀准苦笑,招手让他向前,轻轻揽在怀里,“这几年褚杭也偷偷告诉过我一些,虽没说的那么仔细,但我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黎松则身子一僵。
“怎么就不听话呢…”荀准闭眼叹息。
“老师,我挺好的。”黎松则抬起头,笑,“挣的不多,但我自己也没什么开销,攒了不少。有时间也在家写写东西,虽然不拿去发表,但自得其乐。”
荀准又一声长叹,“你的学识不比勤元差,只要你当时听了我的话老老实实去检举揭发我,就能把我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也许就可以像勤元一样去好好教书,何至于…何至于揣着一肚子学问去出版社做杂活儿。”
黎松则从老师怀里撤出来,跪得端正,“您临走前让我去检举揭发的东西没有半个字是真的,我怎能按您说的做!老师,就算您真的有罪,对翁勤元和黎松则来说也是只有天大的恩情没有半分过错,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荀准冷嗤,“你和勤元比什么?勤元的父亲是抗战英雄,他靠着这个出身和我给他写的那封信就能不受我的影响,不需要再做别的。你有那个出身么?”
“我没有。”黎松则抬着头,直直地看着老师的眼睛,“可如果师兄是我,他也不会按照您的安排去做什么检举揭发。老师,不是需不需要,是我们愿不愿意。”
荀准被他堵得心口一涨,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口就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直不起身子。
“老师,老师…我错了,您别生气。”黎松则向前给老师顺气,吓得眼眶通红,连连认错:“您狠狠骂我,打我也行,我不敢跟老师犟嘴了,您千万别着急…别着急。”
良久,荀准终于缓过来,就着递到嘴边的茶杯喝了口热水,总算不那么难受,蹙眉叹气。
“老师…”黎松则仍旧红着眼眶,“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哪句话您听着不顺耳就打我,或者师兄来的时候您告诉他,让师兄抽我给您出气。您别气着自己。”
荀准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摇了摇头,“没事。”
【涉及特殊年代,已经避开敏感事件,请大家仍然不要在评论区说不合适的话】
【艹这礼物怎么还有个提醒,不用管他,就一个表情包。今天没力气写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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