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初长成(二十七)①

(二十七)黎邬篇——入冬 ①

  七九年的冬天是个难得的暖冬,午后的阳光不那么刺眼,晒得人浑身暖暖的。

  邬毅凌端来一杯新茶放到桌上,站起身偷偷看了看院子正中躺椅上一摇一摇边晒太阳边看书的老师。

  “瞅什么?”

  黎松则的声音慢悠悠的,衬得时光都慵懒几分。

  “没什么。”邬毅凌躬了躬身,道:“老师没别的事的话,我回屋了。”

  说罢后退两步,转身想走。

  办入学手续的时候黎松则替他交了学费和住宿费,但三天两头的让他回家来住,宿舍倒空了下来。想起住宿费他心疼了好久,却也实在不敢絮叨。

  “站那儿。”黎松则目光钉在书页上,嗓音淡淡:“有话说。”

  邬毅凌转身重新站在老师身侧,视线低垂,摸了摸鼻梁:“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后半句说的飞快,生怕黎松则听清楚了似的。

  果然黎松则放下书卷,坐直了身子微蹙着眉看他,“你嗓子怎么了?”

  邬毅凌一怔:“没事啊。”

  黎松则朝他一招手,他懵懵懂懂地凑过去,被一巴掌重重抽在脸上。

  懵了一下,屈膝跪下,“老师……”

  “说话没个规矩。”黎松则随手扯住他的耳朵,警告道:“再敢这样舍不得张嘴似的,你给我跪墙根自己抽去,什么时候会说话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邬毅凌乖巧地抿嘴:“记住了。”

  黎松则冷哼一声,松开手,“起来,说事。”

  挨了这么一耳光,邬毅凌好容易攒起来的勇气跑没了一半,偏偏到了这个地步又不敢不说话,踌躇半晌,到黎松则几乎没了耐心的时候才终于开口。

  他低着头,说:“我想换专业。”

  黎松则怔住,许久才问:“想换到哪个专业?”

  “想去学经济。”

  “经济…”黎松则了然地点点头,重拿起书继续看,“文学院装不下你了还是觉得学了经济我就管不着你了?”

  “没有……”邬毅凌脸色一白,解释道:“我服您的管,无论我学什么您都是我老师。”

  “你知道每两周我就会去教着大一课程的几个老师那里要你作业吗?”

  邬毅凌一愣,“不…不知道。”

  “我原本还想找机会问你怎么这一个月的作业那么应付,你倒自己来了。”黎松则笑了一声,轻轻瞥了他一眼:“给我一个去学经济的理由,你最好能告诉我你爱经济学爱得不行。”

  “我喜欢中文,您又不是不知道…”邬毅凌嘀咕一句,小声道:“我听同学说,学经济以后可以挣很多钱。”

  黎松则翻书页的手指顿了一下,立刻恢复如常,嗓音淡淡:“嗯,这两年情形是这样。研究生出国留个学,回来实力允许的话就可以发个小财了。”

  “我…我可以努力申请公费留学。”

  “那倒不是问题,虽说我学中文出身没那么多钱,但你只要想去,我砸锅卖铁也供你。”黎松则神色很冷,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邬毅凌,只继续问:“你要挣那么多钱做什么?”

  黎松则静了几秒,脸上神色愤愤,连老师的情绪变化都没有感知到。

  “我在同学去国外的照片里看到了金融业的前景,那些人西装革履,看着就格外体面。我在想,若我也去做那个行业,将来是不是算得上衣锦还乡,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可能连跟我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黎松则沉默,捏着书页的手微微用力,哗的一声翻页。

  “还有别的理由吗?”

  邬毅凌摇头:“没有了,就为以后痛快。您相信我,无论学什么我都会努力学好。要真是学出来挣了钱,我好好孝敬您……”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他终于看到老师那铁青的脸色。

  “跪下。”

  邬毅凌闭嘴,一声不吭地跪在原地。

  黎松则喝了两口茶,放下书站起来,活动一下肩颈。

  “天气不错,晒得我都困了。我要回屋躺一会儿,你跪在这里好好冷静冷静。”

  邬毅凌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冷静的,但老师的态度显而易见就是要罚他,便也不去争辩,老老实实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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