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初长成(十四)②

(十四)捡鹿篇——烛夜〔贰〕②

  午饭是距离最近的一家江东楼直接送过来的,招牌醋鱼、白茶虾仁、红烧肉、粉丝蒸娃娃菜还有一份凉拌菜,看得蒙简直蹙眉头。

  “两个人你让他们送五个菜?怎么没给你杀头猪呢。”

  温景铄也跟着皱眉,将桌子上四热一凉五个菜打量几遍,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啪一拍手,悔道:“忘记送汤了!”

  “你坐那儿!”蒙简当机立断一声高喝把他镇住,斥道:“你能吃多少!要那么多不浪费吗,你爸妈拼出来的万贯家财是让你这么败的?!”

  温景铄闷闷不乐地撅起嘴,捏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低声辩驳:“我又不是生下来就是富二代,哪有那么多纨绔公子病。剩下的这两天我自己慢慢热着吃嘛,您第一次来我家吃饭我还能只让他们送正好的不成……”

  他这副样子蒙简即便有火也发不出来了,斜了他一眼,软下语气:“怎么着啊大少爷,我再给你道个歉?”

  温景铄眼都不抬地摇头,嘟囔道:“受不起。”

  蒙简无奈,夹了一筷子虾仁给他放碗里,眼见着那小子抿出一丝笑。

  “好吃吗?”

  温景铄嘴里还有虾仁,嚼吧两下咽下去才说:“再好吃吃多了也没感觉,以后等有空了我还是把做饭这手艺慢慢捡起来吧。”

  蒙简觉得新鲜:“你还会做饭呢?”

  温景铄抬眼看了看他,轻轻扯开嘴角:“说了我不是生下来就是富二代。我爸刚从工厂下岗那时候,一到饭点儿就跟我妈一起骑着那破三轮出去卖盒饭,我和我妹一天三顿饭都是我做的。那会儿我才…七八岁。”

  蒙简知道温景铄家境格外优渥,但详细的经历今天是第一次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给他夹了点菜。

  “下午不去学校了?”蒙简换了个话题。

  “嗯,不去,在家就能做的功课,干嘛老去您眼皮子底下凑着。”温景铄咬了一口红烧肉,浓油赤酱的,嘴唇上粘了一圈酱汁。

  “行吧。”蒙简不做太多要求,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不许偷懒,能往前赶的往前赶,文献资料别嫌多,多读书总有好处。”

  温景铄放下碗站起来,微微躬身:“知道了。”

  蒙简下午有两个会,吃完饭没多久就走了,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回到文学楼。

  蒙简今天早上才新搬上九楼的办公室,出了电梯一边走一边低头找钥匙,余光瞥见办公室门外站着个人,仔细一看,浑身紧了一下。

  三两步过去,躬身:“老师。”

  高安伸手把他扶起来,浅浅一颔首:“我来找蒙主任汇报工作。”

  “老师,老师…”蒙简瞬间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完整:“您别这样老师。”

  高安失笑,捏了捏他的肩头轻声道:“去开门。”

  蒙简乖乖凑过去开了办公室门,伸手把老师让进去。

  高安在沙发上坐了,开门见山:“温景铄把孔溢揍了。”

  不是温景铄和孔溢打架,而是清晰的“把他揍了”。

  蒙简眉心一跳,“什么时候?”

  高安抬头看了看表:“大概一个半小时前,不严重。”

  “真会惹事。”蒙简稍稍放心,沏好了茶转身给老师奉上一杯,越想越生气,“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高安捧着茶杯,看了他一眼,“安抚了一下,让他去校医院看看,医药费回头让温景铄给他报销。”

  蒙简眉头紧皱,没听到下文不免意外地看向老师:“没有了?”

  高安嗯一声,慢悠悠吹开茶叶喝上一口。

  “那景铄您打算怎么处置?”

  “你问我?”高安奇怪地看着他,“我处置什么?我一不是领导,二不是温景铄的老师,我凭什么处置他?”

  蒙简无语:“……那您来我这儿是?”

  “给领导汇报情况,顺便给我自己的孩子讨个说法。”

  什么跟什么!

  蒙简微叹一口气,低头道:“那我让景铄去给孔溢道个歉?问题是因为什么啊,您问出原因了吗?”

  高安向后靠上沙发背,十分随意地翘起二郎腿,“据孔溢说,他正在西门那边的路上走着,温景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揪着他进了旁边的小树林,直接上手一顿揍。没有冲突,没有原因,不知道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他想揍孔溢有段时间了。”

  “开学一个月了,怎么偏偏今天动手?”高安指指座机,不自觉得用上了吩咐学生的语气:“打电话叫过来。”

  蒙简应是,站起来却没有动。

  踌躇一会儿,还是说道:“老师,您要给孔溢要说法这很正常。但连个前因都不知道…我也没办法直接处置景铄,谁不是偏心自己家孩子啊?”

  高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笑了。

  “我不是给孔溢要说法,他伤得不太严重,回头问清楚事情经过,让温景铄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其他没什么好掰扯的。”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才是我自己家的孩子,我是来给你要说法,蒙主任。”

  蒙简瞬间就明白了老师这话里的意思,更不动了:“没必要,老师。”

  “他跟孔溢的矛盾点是你,他是因为你才天天看不惯孔溢,今天突然出手必然也是因为你。”高安倾身向前,指关节在桌面上叩击几下,肃了神色:“蒙主任怎么教学生我不管,愿意收就收,不愿意收就不收,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无论如何,你是师者,在学生之间扮演的角色绝不能是冲突的导火索。”

  蒙简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怕了众口铄金,所以你现在没有勇气像我带你那样去带一个学生,无可厚非,人的精力有限,把本职工作做好就很好了。但你的学生因为你去打另一个学生,这事好听还是光荣?”高安很平静,朝着他抬了抬下巴,“去,打电话叫过来。”

  又沉默几秒,蒙简躬了躬身子答一声是。

  座机免提,待接通的声音很长,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那头温景铄的声音透着刚睡醒一般的慵懒。

  “老师……”

  蒙简直截了当:“还在学校?”

  安静。

  良久,那头轻轻嗯了一声。

  蒙简又问:“伤着没有?”

  “没。”声音干脆,方才装出来的慵懒顷刻消散。

  “过来。”

  不等那小东西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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