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蜃楼(二)⑤

(二)荀黎 春回〔如果线〕⑤

  两个人都是一颤,却没有再说话。

  荀准目光向下,看到黎松则红//////肿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

  “你出去。”他托着黎松则的手臂向上用力,“我跟你师兄有话说。”

  黎松则站起来,扶老师在一旁坐下,鞠躬,慢慢退出去。

  屋子里愈发安静。

  荀准看着门口的人影,目光深邃。

  当年他领回家的小叫花子已经年过而立,仪容整洁直挺挺地跪在他眼前,昂首挺胸,只有眼眸低垂着看他面前的一小块地砖。

  “错哪里了?”荀准开口。

  翁勤元闭了闭眼,“听老师处置。”

  这样明显的答非所问,荀准低头笑了笑。

  “勤元,不要那么刚硬。”荀准朝他招了招手,待他挪近了,弯下腰与他对视,“你是师兄,是哥哥。长兄如父,这一家子是要你来撑起来的。勤元,我虽暂时被允许回来养病,但我终究是身负罪名,我能在家待到哪一天、我能活到哪一天,没有人知道。你要允许自己有适当的感性,学会留情面,否则…我怎么安心呢。”

  翁勤元睫毛颤抖,低下头。

  “不会的…”他嗓音颤抖着,喃喃自语:“老师回来了,我就不会再让老师去受那份苦。”

  “你我说了不算。我总有一天得去面对我曾经试图…”荀准顺手揪了揪他的耳垂,神色淡然地继续道:“试图畏罪自杀的事。”

  “老师!”

  荀准一笑,似乎并不大在意,“再说回今天的事。小满有什么错啊…是我听到喇叭声逼问他,而且颐昌的事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该瞒我。你下手下得那么狠,有没有想过他是你一起长大的弟弟?你总是这样脾性,一点小事都不放过丝毫,再亲的兄弟也会生出嫌隙,更何况…你还肩负教书育人的责任,更得多些耐心。”

  “教书育人。”翁勤元垂着眉眼,嗤笑出声,“如今这日子,也不知是教的什么书育的什么人。”

  “翁勤元。”

  话音里带着淡淡的警告。

  翁勤元抿嘴,安静了一会儿才顺从地点头:“老师说的我记住了。是我的问题,我会努力改进。”

  “你向来很让我放心,希望以后也是。”荀准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无论我还是不是活着,愿你一直能让我放心。”

  明明是春,万物复苏的春,翁勤元却觉出说不尽的肃杀悲凉。

  他又点了点头,忍着满腹酸楚。

  “我向您保证,改进缺点,不负老师。”

  “很好。”

  荀准轻轻回了两个字,独自开门出去。

  日落西山。

  黎松则沉默地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握着本书看得出神。

  “还疼吗?”

  身边忽然传来声音,黎松则转头,笑了笑,摇头。

  翁勤元递给他一条冷毛巾,“敷一敷。”

  “没事,大老爷们儿没那么娇气。”黎松则仍然笑,却也仍然接过了毛巾。

  “对不住啊。”翁勤元轻轻叹了口气,朝黎松则靠得更近了些,“你满腹学识无处施展本就不公平,老师这次的事也是你辞了工作回来照顾,其实压力挺大的,我应该多体谅你。”

  “说什么对不住。就像你说的,一个屋檐底下玩大的亲兄弟,谁不知道谁。”黎松则抬臂撞了一下他师兄的肩膀,“咱哥俩之间不用客套话。”

  翁勤元忍不住跟着笑,同样撞一下黎松则的肩膀,“给你介绍个女孩?”

  黎松则摇头,“不用了,我这个年纪,好女孩凭什么跟着我。”

  停顿一瞬,他又说:“而且啊,我再也不想听别人给我复述老师身上那些脏水了。”

  曾经他也有喜欢的姑娘,与老师商量好的提亲被祸事中止。几个月之后他还念着和姑娘的约定,忍着满腹悲伤自己去了姑娘家里,她的家人却当着自己的面骂老师是资ca本pi主tal义lism的走//狗,是该千刀万剐打下地狱的人。

  那样无端泼到老师身上的污水,竟真的有人信。

  偏偏他不能反驳,否则强加在老师身上的罪名会更多,境遇会更糟糕。

  那种无力的愤恨屈辱,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话到这一步翁勤元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摇头作罢。

  夜幕降临,月亮慢慢爬上树梢,终究是雨过天晴。

  好消息来得比他们预想的快。

  春天刚刚走入末尾,老师被人接走去开了个会,当天下午恢复名誉的消息就传遍学校。

  学校第一时间邀请荀先生回去任教,荀准以体力精力不支为由婉拒。平反时上级那句“满足荀先生一切合理需求”还在那里摆着,学校即便舍不得这样学识的人离开讲台却也无可奈何。

  随着消息传播开,荀准的住处忽然门庭若市。

  大批的人来访,真心想见的人寥寥无几,却是无法推拒每一个。

  黎松则只好扶着老师坐在正堂上,强打起精神和每一个人天南海北地闲聊,其中不乏那些曾经是老师的学生却在这几年里对老师百般折辱的人。

  仅仅是看着老师与那些人平心静气地交谈黎松则就觉得心烦,但能做的也仅限于在送走一波一波客人后给老师倒茶润嗓、捏肩捶背。

  “该你了。”荀准喝了两口清茶,瞥了黎松则一眼,“我洗清罪名,你也不必再去出版社做杂活儿。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黎松则眨了眨眼,挪到老师面前蹲下,“有件事我跟师兄商量过,想问老师的意见。”

  荀准扬眉。

  “我陪您回J市好不好?南边气候养人,家乡的水土也更适合您休养。”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意料,荀准垂眸思索半晌,终于还是点头答应。

  一个多月后,翁勤元送老师和师弟踏上南去的火车。

  车窗外风景变换,最终缓缓驶入J市的站台。

  “您慢点儿。”黎松则扶着老师的手臂站起来,眼眸里闪着泪光,“老师…小满陪老师回家了。”

  



【已经避开敏感事件,请大家不要在评论区说不合适的话】

【彩蛋是拥有师爷爷和年轻时被师爷爷纠正了脾性的老师的幸福挂挂】

评论(141)

热度(1136)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