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一酒壶

誓令疏勒出飞泉 不似颍川空使酒

蜃楼(二)③

(二)荀黎 春回 〔如果线〕③

  海棠花落,天气慢慢暖和起来。

  荀准的身体有了些起色,能自己慢慢散步,也能站在檐下静静看一会儿夕阳。

  他没有再和黎松则说起这几年的事。那些事对于自己、对于黎松则,都不算多么愉快。况且如今的他体虚多病,已经没有心力去面对什么,只能选择逃避。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到早上才放晴。地上积了很深的水,连刚刚冒出个头的太阳都显得雾蒙蒙的。

  身后一阵响动,有人掀帘子进来。

  荀准没有回头,仍旧望着窗外被雨洗过的翠嫩的树叶出神。

  “别着凉了。”

  黎松则给老师披上一件外衣,轻声道。

  荀准依言自己系上外衣扣子,应了声好。

  屋子里安静下来。

  这个小院离学校很近,不再出神的荀准似乎听到些声音,偏了偏头。

  “老师。”黎松则出声,扶住老师的手臂,低头道:“医生说您还得静养,我扶您去坐一会儿吧。”

  荀准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由着他扶自己在离窗户最远的椅子上坐下,仍旧盯着他看。

  看了很久,看得黎松则明显有些站不住了荀准才开口:“出什么事了?”

  黎松则打了个哆嗦,两秒后却扬起个笑脸,装得与平时毫无差别,“什么出什么事?”

  “外边的喇叭又在喊什么?”荀准抬头,直截了当。

  “您…别问了。”黎松则收了脸上的笑,抿嘴,“跟咱们家没关系。您在病里,忌多思。”

  荀准一只手搭着扶手,上下看了他几眼,“跪下。”

  黎松则心惊胆战,老实原地跪得挺直。

  自从老师回来,对他们兄弟两个客套的很,从来不要他们守什么规矩礼节,对这些被定义为“封建余毒”的东西更是避如蛇蝎。这样清楚明白地命他跪,是头一次。

  想到这里,黎松则稍稍抬头,“您放心,院门锁了,正房的屋门也反锁了。不用有什么顾忌。”

  荀准冷哼,“说不说实话?”

  “真没…”

  “黎松则。”荀准出声打断,一直习惯了平淡和气甚至有些谦恭的嗓音终于带上了几分出事前的威严。

  黎松则又一凛,努力挺直脊背,恭敬答话:“在。”

  “是不是你师兄出事了?”

  黎松则的脑子有一瞬停滞,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老师误会到了哪里去,低低笑了笑,放松许多。

  “您别乱想了,真不是。师兄下午就来陪您,真跟咱们家没关系。”

  荀准低头扫了他一眼,“跟咱们家没关系,那你有什么好瞒我的。”

  黎松则又静了一会儿,心里权衡半晌,说了实话:“是姜先生…上吊自尽了。”

  荀准的心狠狠一揪,颤着嗓音追问:“外边的喇叭在喊什么?”

  “他们说…”黎松则抬头看了老师一眼,咬了咬牙,道:“他们说姜先生是畏罪自杀。”

  荀准跌坐回椅子上,心彻底凉了。

  姜颐昌,他的同窗好友,他们曾经一起在校园里谈古论今,他们也一起坠入深渊,甚至他们想好了同样的方式来结束这一世。

  再也没有人会在炎热的夏天为他带来一碗酸梅汤,那人背着这样的骂名离开了。

  如果那日自己没有被发现,是不是也如姜颐昌一般,死后也被人冠上一个新罪名?

  愣神之间,他想起很多事,很多被他刻意逃避不去回忆的事。他也终于有时间有心思在心底抽丝剥茧,细细分析过往与将来。

  他木然地挥手让黎松则起来,午饭也只吃了寥寥几口,就那么一直呆坐到下午翁勤元来。

  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翁勤元一见面就看出来老师的心事,当即冷了脸狠狠瞪了黎松则一眼。随后也不管黎松则一脸的愧疚,蹲在老师身边,声音轻缓:“老师,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我陪您煮酸梅汤好不好?姜先生他最喜欢这一口。”

  荀准垂眸,半晌,点头。

  “我扶您靠一会儿。”翁勤元小心地扶着老师上了床,在背后垫了个被子靠着,仔细盖好毯子,“我今晚在家陪您吃饭,带了点肉来,我和小满去准备晚饭。您有事就喊我们。”

  黎松则跟着他师兄出来,却并没有进厨房。翁勤元把他带到从前自己住的屋子里,关上门回头,面色阴沉:“你跪下,我行长兄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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